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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該寫些什麼來紀念一下這次的離開。

 

加班到十點的那個夜晚,我在辦公外的走廊上,一度出神望著對街國泰人壽廣告招牌刺眼的黃色燈光,黑暗靜悄的單位,只有熟悉的辦公室透出令人安心的燈光,倒數七天,我即將離開。

 

回憶過往所有曾經經歷的離別,無論在離別來臨之前的好長一段日子過得快樂與否,要離開好不容易熟悉的地方與人,總是令人傷感,每每想說人終究是慣性的動物,一旦必須脫離熟悉的軌道重新建立另一個生活秩序,總會有點猶疑,大致可以體會在各種形式的監牢裡待久了的人獲得自由的瞬間那種令人狐疑的茫然若失,然而離別的次數多了,我於是必須學會忽視那彷彿白飯裡突兀出現的魚刺一般的茫然,總是要能用力撥開像成團哽在喉嚨裡的灰塵那種害怕猶豫,才能假裝毫無畏懼的向著未知的目的地邁開腳步。

 

倒數的七天光速地飛逝了。

 

一如以往我在最後一刻清空電腦裡所有關於我的軌跡,刪掉我的最愛、解掉密碼、移除程式、換掉桌布,但是通常會伴隨著這些動作而來的如釋重負的感覺卻再也沒有出現,其實在這裡短短兩年經歷不少事情,然而最後一天的此時此刻我卻覺得那曾經在意的不得了的一切都已經是毫無意義的往事,除卻我始終無法放下的對某些特定的人事物的厭惡憎恨;在這之前想都沒想過的懷孕生子把我整個人像條待烹的魚由裡到外徹底翻洗了一遍,當我為了捍衛孩子與家庭變得更堅強以後,原本一息尚存的少女式傷感似乎也隨著被掏洗丟棄的那些髒汙一併流向深沈的意識海洋。

 

而面對即將到來的新職務與新生活,要說完全沒有擔憂是不可能的,我害怕家庭齟齬、擔心老公隻身在外、擔心成為假日夫妻的兩人的未來,這許久以來,我仍然會渴望小家庭的自由,但是即使留了下來又怎樣呢?過著日復一日分不清楚星期幾每天都好想睡每天都好想孩小孩的日子會好嗎?我在對自己的反覆詰問之間選擇一個看起來是目前最好的回答,畢竟所謂完美的抉擇不曾存在。

 

再也不曾像離開誠品時有那麼多的喟嘆和不捨,關上了那道滿是笑語與虛假的理想主義的門之後,離開的人總是我,我再也沒有任何對所謂同事留下隻字片語的衝動,再也講不出傷感的言語,再也不想告訴誰哪本書很有趣、那個段落讓我印象深刻、哪些情節讓我潸然落淚,再也不希望被理解、被感同身受(甚且開始覺得被瞭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走在被大樓包夾的巷弄裡,我想像自己是深海潛行的魚類,所有的歡鬧與笑語都像是海洋表層的浮沫,我試圖抓住什麼,伸手只摸到空虛。


再見了,紅色的牌樓、耗電又刺眼、總是播放過期活動訊息的LED廣告牆、政客虛偽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笑容、浪費公帑又毫無核心價值的政策行銷、傾頹的古蹟和歷經風霜的廟宇,我的修行如此短暫而我卻不得不走了,若有人問我學到什麼,我想我會回答我學會誠實是錯誤的、坦白與正直不受歡迎、良心不該餵養、對人溫柔只會被當凱子、長官的微笑比地攤的LV還假,最重要的是:看見有人重傷倒地應該繞行而不是停下來試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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